窗外暮色渐合,书房内只余一盏孤灯,映着世子爷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。他指尖一枚墨玉扳指漫不经心地敲着紫檀木桌面,发出极轻的笃笃声,应和着更漏绵长冰冷的滴答。
方才祖母院中那抹鸦青色的窈窕身影,无声无息地浮现在他脑海里。
云拂。
这个名字在他唇齿间无声碾过,带起一丝极淡的、近乎冷酷的玩味。
确实生得极好。不是寻常的艳俗,而是清冷剔透,像上贡的羊脂白玉雕出的玉人儿,偏偏那低垂的眼睫下,又藏着点不易察觉的韧劲儿,让她不至于变成一件完全无趣的摆设。
他早就留意到了。从他第一次在祖母跟前见到这个脱胎换骨般长开了的家生丫头起。她的美,她的规矩,她的沉默,都恰到好处地取悦了他审视的目光。在这府里,好的东西,应该是他的。
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。
父王属意的正妃人选已初步议定,是手握兵权的镇国公嫡女。这场联姻至关重要,不容有丝毫差池。大婚之前,他身边不能有任何惹人眼目的莺莺燕燕,更不能传出半点宠幸丫鬟的闲话,平白辱没了未来正妃的颜面,也显得他沉溺女色,不堪大任。
所以,且让她再在祖母跟前待着。
祖母喜欢她,用着顺手,便让她再多尽几日孝心。他也乐得让她再被规矩磨一磨,将那点可能存在的、不合时宜的棱角彻底磨平,打磨成最温顺趁手的模样。
等他大婚之后,一切尘埃落定。
届时,他会向祖母开这个口。不过一个丫鬟,祖母不会驳他。他甚至无需多言,只需一个眼神,一个暗示,自然有人会将她收拾妥当,送到他指定的院落。
纳了她,名分么,一个侍妾顶天了,或许连良妾都算不上,毕竟只是个家生子。但这于她,于她全家,已是天大的恩典和抬举。
他想象了一下那场景。她穿着比现在稍显鲜亮些的衣裳,或许会更怯生生一些,但那副容貌,在烛光下应当更能入画。他会将她安置在一处清静院落,不必再做那些伺候人的活计,只需安分守已地待着,等着他偶尔兴之所至的临幸。
像收藏一株名贵的兰草,置于精舍,闲时观赏把玩。
至于正妃那边……他眸光微冷。镇国公的女儿想必是个识大体的,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与他为难。一个卑贱出身的侍妾,威胁不到她的地位,无非是多一份月例开销罢了。
扳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停了。
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,近乎无情。这件事便如此定了,在他心里,已如同板上钉钉,只待时日。
云拂。
他再次无声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。
迟早是他的。早已是他的。如今不过是让她暂时寄放在别处,如同库房里一件早已登记在册、只待合适的时机再取出来把玩的珍宝。
他不再想她,转而拿起手边一份边关邸报,目光沉静地看了起来。灯影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墙上,稳定,强大,掌控着一切,包括那个尚且一无所知的、美丽女子的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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