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黄的电灯在她浓密的睫毛下投下浓重的阴影,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,却不见丝毫的悲戚或绝望,只有一片冰封千里的沉静,和沉寂在冰层之下,几欲喷薄而出的星火。
“母亲。”
书房门被无声地推开,新家主顾砚辞走了进来。
经历种种挑战后,他对于眼前女人了解更深,也已经愿意接纳,因此连称呼都改成了世家大族中常用的母亲。
少年身量挺拔,穿着一袭半旧的靛青锦袍,面容轮廓已有几分乃父的坚毅,却也被一层化不开的寒意笼罩。
他手里捧着一个卷轴,步履无声地走到书案前,“府库清点初册,您要看吗?”他的声音清越,却也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和疲惫,眼底更是有着超出年龄的沉郁阴霾。
父亲不明不白葬身大海的阴影,家族内外交困的重压,像无形巨石时刻压在他的心头。
林晚意微微抬眸,视线从报纸移到儿子身上。
那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,似乎穿透了少年强撑的镇定,看到了他内心翻涌的惊涛与刻骨的恨意。“放下吧。”她的声音平静无波,指尖轻轻点了点那份刺眼的报纸,“这些,你都看到了?”
顾砚辞下颌绷紧,下颚骨清晰可见:“看到了。蝇营狗苟,不过落井下石,颠倒黑白之辈!”
“落井下石是真,颠倒黑白?”
林晚意唇角勾起一丝极淡、极冷峭的弧度,“他们只说出了一个无人再信顾氏的事实罢了。”
她站起身,绕过书案走到窗边,猛地推开沉重的雕花木窗!
呼——
刺骨的寒风裹着雪粒子瞬间灌入,吹得书案上的纸张哗啦啦翻飞,烛火猛烈地跳动了一下。
外面的世界被风雪吞噬,混沌一片,天地苍茫,仿佛只剩这座孤寂的府邸。
“看清了吗?这就是我们现在的样子。在所有人眼里,顾家已经成了这冰雪覆盖下的破船,随时会沉没。”
林晚意的声音在风雪中异常清晰,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,“你父亲的冤屈未雪,宵小在侧虎视眈眈。砚辞,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,都无用。”
她转身,目光如利剑般刺向少年:
“流言杀不死人,无能才会。顾氏的根本是什么?是眼力!是‘顾氏掌眼,百年无虚’这块砸出来的金字招牌!牌匾蒙尘了,不是靠跪着求人怜悯,更不是躲在深宅里自艾自怨,而是要用我们的手,把它擦亮!擦得比从前更耀眼!擦得那些等着看笑话,推我们下深渊的人,刺瞎他们的眼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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